周师
有人说,人开始怀旧,就说明你开始衰老了,我不想忘记一些事物和人,所以把他们记录下来。
那是年,我和我最要好的同学一起投入全部家当和向亲友的借款在蓬溪县城开了一家建材店,主要经营建筑装饰用瓷砖,瓷砖笨重,需要货车运输,便认识了一个小货车师傅周师,是的就叫周师,我和我同学一直这样叫他,不是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我一直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到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仓库,我们需要送货,打电话雇用他的车,他开车过来装货,他个子不高,偏瘦,比我小几岁,穿着一双黑色平底布鞋,人很精神也很健谈,几番交流,我们就熟悉了,他原来和他老婆在北京打拼,在绵阳买了住房,他妈妈带他儿子在绵阳读书,为了方便照看他儿子和他妈妈他就回老家四川来做事。
第一次装货他就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主动上车葙帮忙扶着货物防止倒伏,这本来应该是我们的搬运工的事,装好后他又把货物捆绑牢实,动作干练,收费公道,我和同学就把他作为我们的首选运货师傅了。
经过我们努力我们的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了,运送货物的就多了,他就长期帮我们拉货,经常交流,有时我们也互相开开玩笑,但是也仅仅是一般朋友关系。
我们建材送货的行规是送到货车能到的地方,货物下车后的堆放地点不能太远,如果太远或者需要搬运到楼上就需要客户另外给搬运工付工钱,要么就客户自己另外找人搬运。有一天,一个姓刘的女士定了很多货,她是农村的,新建的小火车站占了她们的地,她就在火车站旁边自建了一栋小楼房,那边我们之前去送过货,很多房屋还在建设,道路很差几乎都是泥地,刘女士的先生在外打工,她在家照看患癌症的父亲和老母亲。
送货到她家时,车没法开到屋前,周师冒着危险也只开到了离堆放地很远的地方,搬运工看到这种情况就开始漫天要价,我们之前也告知了刘女士行规,她也认可,但是搬运工里有个叫“耗子”的特别狡诈,看到她一个女人家在家,两个老人也年龄大了,肯定没法自己搬运,他就要价很高,我们有时也要有求于搬运工,只有两边调和,陪着笑脸,几番要价还价都没有谈好,场面一度尴尬,这个时候周师忍不住了,“你们这伙搬运是男人吗?别个一个女同志一个人在家修建房屋,还要照看得了癌症的老人,是人看到都应该帮帮忙啊,你们这是蹭火打劫,要多少钱,老子给”,我和我同学都脸红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少赚一点由我们承担这个远距离搬运费的,但是我们没有这样做,这时搬运头领也不好意思的笑笑,表示同情刘女士,可以少一大部分价钱,“耗子”也迫于大家的压力服软,于是双方达成了协议。
事后我和同学都非常佩服周师,自责自己的自私,觉得周师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日子平凡而忙碌,我们忙于生意早出晚归,周师忙于经营货车颠沛流离,两年多的时间里,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我和他竟然没有一起吃一次过饭喝过一次酒。
有一天给他打电话,请他来拉货,他说他生病了来不了,我们以为就是感冒之类没有在意。就给另外一个师傅打电话,可是那个师傅也不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车,客户要货又急,就再给他打电话,说确实一时找不到车,可不可把车借给我们开一趟,他知道我可以开货车,他答应了,我同学去拿的钥匙,我同学说他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确实病了,好像有点发烧。
几天后我因为医院,医院做检查,照片,状态不好也不太坏,有点咳嗽呕吐,我还叮嘱他要重视身体,问他一个人是不是生活太简单了,营养不够。临分别时我说早点医好来帮我们拉货,别的师傅我们不习惯,他忙着咳嗽,草草应允了一声。
大概二十天后,他去世了!
医院治疗不好,他就转院到医院,一去就没能出来!
医院那一面竟是永别。
三十多岁的人啊!
生命中有些人相处短暂,但却可以影响你一生,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就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良和正义会“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十年过去了,我有时还会想起他。